泄密的心
| 2010年06月01日
James Cohan上海画廊的展览总是让我想起Akiko Busch的小书《Geography of Home》。花园、门厅、圆厅、里屋及走廊等画廊空间的本来结构,凌驾于所有展览图纸的处心积虑,迷人的后殖民气息(画廊空间位于原“法租界”一栋老洋房的一层,内部装饰中西结合)给画廊带来旅游景观,然而对于许多有野心的当代艺术策展人和艺术家来说,空间的掣肘毋庸置疑。
因此,一个录像展,并且是群展,七个作品中包括一个投影装置(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莫拉克[翡翠色]》),一个九屏视屏装置(张鼎,《亚布莱之梦》)和一个互动游戏装置(冯梦波,《长征:重启》)──在不到200平方米的展示空间里实现这一切,听上去就已经是一道难题。幸好,“泄密的心”完成得不错,白房间变成黑房子后,空间的住宅属性被弱化。7个形态相错、旨趣迥异的录像作品经过精致布局,在有限空间里找到各自的安身之所。几个令人尤其印象深刻的作品,因为出色的展览设计而变得更具说服力。
许多艺术家本身的现实已经决定,录像艺术(或是所有视觉艺术?)很难成为问题艺术,与艺术家试图讨论的问题相比,艺术家呈现的方式和创造的美学更具欣赏和讨论的价值。在空间逼仄的玄关,程然的《野鸽》高高在上,非仰头不可观。五分钟的录像里,几只鸽子被关在暗房里,因人造灯光的粗暴开闭而慌张飞舞。这绝对是一场皮娜·鲍什式的痛苦即兴──高反差的画面、日光灯启动器令人厌恶的嘶叫、观者颈部肌肉的紧张,所有这些都在蓄积与放大不安的感受。但在强烈渲染的惊悚之外,又有另一种美在画面中生成:那是一帧帧中国传统花鸟画,在希区柯克的《鸟》的节奏中,变成暴力的频闪。
位于圆厅的《莫拉克[翡翠色]》是泰国导演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2007年的作品。镜头在一座空无一人的旅社中缓缓扫描,一间间废弃的房间,处处是过往旅人留下的残痕与污渍;一只年代已久的枕头上,一颗幽灵般的头像在睡梦中翻身。画面外,两男一女在对谈中呢喃着逝去的青春。泰语“翡翠色”从女人的嘴里迸出来,点亮了个体记忆的幽暗深处,而在屏幕外,在圆厅的中心,一盏翡翠色的昏灯低垂地亮着,灯的影子把投影画面切成了神秘莫测的两半。
背景资料显示,这座旅社(莫拉克)位于曼谷市中心,上世纪80年代泰国经济腾飞时,它和其他无数个同类旅社一样,成为柬埔寨难民的聚居地,这些廉价劳工的到来和离去,使莫拉克经历了兴盛与衰落。如今,物理上的存在证据仍在,远去的记忆则犹如录像画面中的漫天飞絮──无处不在但又无声无息,只有在Apichatpong的镜头的移动和凝视中,才能被穿越,被搅动。
显然,在地理上占据中心位置的《莫拉克[翡翠色]》就是整个群展的点题之作。爱伦坡笔下的“泄密的心”讨论的是永不罢休的讲述,但在《莫拉克[翡翠色]》里,个体的讲述就像被遗弃的莫拉克旅社,终究是一个记忆的坟场──记忆在其中埋葬,时而如幽灵般回访。 阿拉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