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宏涛:植物的欲望

《本草》(局部),2010年,布面油画,200 × 300 厘米

或许,连屠宏涛也没能预料到自己在伊比利亚的个展会受他的绘画转型所累,被自己一再推迟。这次不多见的长时间展览准备期所对应的工作量,不再像往常那样(也无法)为了填充某个巨大的白盒子赶制画作,而却是在大量琐碎的语言实验中去搜寻一种可以确认自我的实践方式。所以,这样一个在开始时目标模糊的个展,对于屠宏涛本人而言,展览中的画作风格是否成熟倒显得相对次要,他首重的是通过对转型中的那种尘埃未定状态的展示,外界能否从中大致解析出他的思考逻辑与设定的方向。

展览的中文名称“植物的欲望”,虽然让人想到那本讲述植物与人之间错综关系的美国科普畅销书,但作为对展览的一个关键性的提示,它可以圈界出屠宏涛始于2009年的转型工作所展开的维度:植物进阶为一种专门的题材,则将欲望视为一种主题。其实,无论是对植物的描绘,还是对欲望的表述都曾在屠宏涛转型前的画作中反复出现过,即便是尝试在两者之间构建某种联系,也至少在“雪林”系列中露过面,而这些作品都具有一个相同的特征—图像化。当“欲望”被转换为某种可供轻易解读的“符号”(如屠宏涛作品中为人熟知的“人堆”)嵌进各种舞台化的现实图景之中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就是语言遭受图像的奴隶使其沦为一种缺失主体性的再现形式,而语言的价值实际更多的只显现在观众对画家个人风格的辨识度方面。显然,屠宏涛意识到这种图像与语言之间的失衡,从展出的新作来看,画家正在主动构建语言与他本人之间的内在匹配性,尽管看上去这只是在强调其绘画语言原就有的灵动、轻盈以及略带速度感的总体风格,但转到作品中,他的画面却已发生显著的变化。

最为直观的改变就是作为欲望的符号化对象“人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分处在不同平面深度的姿态各异的树木草丛。屠宏涛对植物的描绘一方面基于他不断写生累积的形象经验,另一方面又与自己的直觉判断相连,所以他并不忌讳现在的色彩是否美观。的确,屠宏涛笔下的植物拥有一种莫名的活力,其中固然有策展人所说的“自由生长的欲望”,同时也源自屠宏涛对其个人意志的舒展。在展厅中有一幅2011年的画作《纪念》,它固然有缅怀刚刚去世的英国当代绘画大师弗洛伊德的涵义,但大师旁边那棵冒出新芽的枯树也着实耐人寻味。虽然,屠宏涛所从事的是非中国传统的油画实践,然而他转型上的突破却是从正视寄寓其身体内部的东方化的美学趣味开始的,就像他喜欢荒木经惟一样,感官上的响应促使他重新审视中国传统文化内那些不同于西方的美学诉求,明显的例子是展览中那几幅向宋代文学家苏东坡致敬的画作。就此来看,“植物的欲望”可能是在展现是一位中国年轻画家的本土意识,但其微妙之处在于,这是与某个具体的身体相关的,所以,展览没有文化上的呼吁,只呈现画家本人对“自我”的探究。 孙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