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鼎:佛跳墙
| 2012年10月26日
就像当时的“工具”展览,那一颗颗即将被击碎,却仍按序行进的玻璃灯泡,或是“佛跳墙”展览上笑眯眯地看自己被打穿胸膛的石膏猪,在毁灭刹那时都有一种意外的光晕感。如同,他安置出了一朵在场的祥云,让人踏在上面,但也很有可能,随时会覆手为雨—这就是艺术家强烈意志下的浪漫形态。
在“佛跳墙”的展览现场,最瞩目可见的是两具纪念碑高度的金属装置,上头有位精瘦的男子持着刀与枪。他被置于仪式感的高台之上,需仰望可见。而现场循环播放的片中的“牺牲”们,正对他的枪口,或是躺在脚下。而内厅,一段红舞毯、墙壁上大尺度画作构成了一种结构化的庄重空间感。画作的内容却颇似伊甸园:不太性感的裸女侧身在棱棱角角的树丛间,也有将自己的肉体与红白救生圈相挽。画面透视有如三维数码绘制,但细看之下,又分明是传统的丙烯。最关键的是,画面内的一个局部结构出现在了现场:那是一个古怪的“亭阁”,没有雕梁画栋,只有贝壳海蛎作为“柱头”装饰;没有屋顶,只有一个对半剖开的红白游泳圈以及伸向天空的树枝。
但张鼎不忘一贯对场所的操控感:现场要辉煌热闹,要恰如其分,又要旁逸横出。绘画、装置与视频,旁观、服务与在场、退场的人,在庄重的空间或真真假假的布景中彼此交互,张鼎只需“呵”一口气—调动起五感,让在场的人“痒”起来。一群身材瘦薄的少男少女,在红毯上舞起华尔兹,管弦乐队的少女,在亭阁里吹拉弹拨。还有香气四溢,令口涎生津:两位大厨正拨弄着坛罐中的鲍鱼、海参和花椒。这种强烈的在场感,攫取进入展览场域的情绪的饱满状态,极有可能令现场的枪声都被淹没。五只乖巧的动物(石膏模型)—作为佛跳墙主要食材—在推杯换盏的现场纷纷入了众人喉头,却在短片中笑眯眯地挨着枪子儿,每只挨上两三个窟窿,最后来个过瘾的—炸了,肉沫横飞!
与那部叙事化且重视场景道具的《大时代》相比,张鼎这次的影像如此简单。但也是在这里,欢乐率真与雄浑的背景曲,嵌在那些一枪一注血的瞬间中,拍摄中的延迟、特写,诗意且刻意地加重了某种氛围,就像一巴掌一巴掌打在你脸上,非要等你哭不可。“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李贺那边极尽思念而附丽于食物的鬼气,放到如今却更添了一份了悟:极尽奢靡几与恐怖相连,但如今谁还怕那个?扭头再看看这些桌上的玲珑汤汁和那些疏密摆开、凑不成全躯的“炸碎剩余”,众人安心喝着琼浆,在这看似光怪陆离的现场,亦有一种中国语境之下令人熟悉的怪讶。最有意思的是,厅外那尊“迎客”雕塑的手,在来自更高处光源的投射下,变了个非常奇妙的魔术:你明明看他举着枪,可墙上的影子他就是垂手而立,一名谦谦君子啊!
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