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逸:一条线索与六张面孔
2013年07月23日
|近三十年前,卡尔维诺在讲座中用《十日谈》里的一个故事作为对“ L i g h t n e s s ”的最佳注解—薄迦丘将佛罗伦萨诗人吉多描写成一位离群索居、优雅而严肃的哲学家,被同城的纨绔子弟和一些市民所怀疑、排斥;某日他在圣乔万尼教堂石柱和大理石坟墓间游荡思考时陷入反对者的围困,吉多并未回应以理性争辩,而是用飞身一跃遁入坟墓的简单方式逃脱于矛盾。这里所提供的视觉场景及其隐义即为“L ight n e s s”,一种比较普遍的中译是“轻逸”。三十年后的今天人们发现,自己仍然前所未有地需要从“一种包含着深思熟虑的轻”中获得短暂的解脱,以及保持对明天的好奇心。
作为蜂巢当代艺术中心开幕首展的主题项目,“轻逸”所提供的品质正如同其展出作品和艺术家名单一样没有悬念,它并未、事实上也不需要留出判断的空间给观众,特定的展览性质已经为策展人事先排除了可能引发问题的因素。“这些优异而自觉的艺术家已确立起卓然不群的地位,且影响跨越地缘与国界—‘轻逸’是他们不同的美学个性中的叠合之处,也是解读他们创作形态的重要线索。”将已经在艺术体系内部被层层筛选、反复肯定过的正确选择置入一个文本语境中再次事件化,或许与“可能的未来”无关,但也未必不是一场值得观看和进行细节比对的、安全的复演。
大小空间的切割和嵌套、包括展厅内的隔断,除去明确清晰的布局作用,也尽量使展示的效果更为丰富,在观看上制造些许新鲜感。由于作品都不是第一次展出,有些早已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环境里高辨识度的典型物之一,如刘野的静物画和杨福东的录像;在重温作品自身语言的持久吸引力之余,有较多视觉积累的观众难免会用既有经验去审视策展人对空间关系的理解和控制,分析一件作品从艺术家工作室到美术馆或画廊展厅的过程中转换了什么,以及使用不同媒介的艺术家各自在何种框架中进行创作,类似的一些基础问题也构成了此展览的可读内容的一部分。
策展人将“ 轻逸”与中国古典美学史中的“ 逸品”、“逸气”和儒道学说联系起来,为这些各自言语的作品建立一条线索,用感性层面的普遍关系替代了对形式逻辑的梳理。而卡尔维诺所指的“Lightness”实际上不是一种美学特征—更接近于方法论、或认知结构,它对应于现实世界的重量和复杂性,隐匿严密的哲学结构,回到一种相对简单的态度中。对于处在机构转型敏感时期的蜂巢当代艺术中心,“轻逸”既是开幕展也是对外界质疑的回应,同样追求飞身一跃、逃脱于矛盾的效果,化繁为简,步吉多的后尘遁入“坟墓”—踏着一段历史逝去的余烬,迅速以新身份融入既定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