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光穿过”:与艺术家创作连接的策展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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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2015

由艺术家郭鸿蔚策划的“当被光穿过”,是他为自己创立的非营利空间分泌场策划的第五场展览。这一场从个人创作经验中连带出的展览,体现了艺术家实践发展至今自然演化出的混杂状态。单就展览效果而言,得到了不少肯定的声音,甚至被认为这一展览强过艺术家自己的作品展——其策展所展现出的丰富、包容的面貌有着超越个体作品的视觉强度。但事实上,郭鸿蔚的作品和他的策展二者既互相关联、无法分割,也不能将不同性质的艺术实践仅仅放在感受效果的层面进行比较。

展览现,2015年
展览现场,2015年

“当被光穿过”的策展动机来自于郭鸿蔚的创作体验——在其近期的作品创作中,看重展厅中那些不仅仅来自记忆、意识,但同样构成观众感受作品的条件,比如“光”这一物理要素。作品之所以成为作品,并不是它天然具有艺术品的属性,而是与艺术家如何调动观众对于作品的感受经验密切相关。所以,光,作为一种让我们感受到作品的材料,进入了郭鸿蔚的工作视野。在近期的绘画创作中,他将光纳入和颜料同等重要的地位,于是在绘画之初就考虑该如何更有效地让光介入到作品的生成过程中。他一遍遍地在所描绘的图像之上,根据所画物品本身的体积、材料等,用上光油进行体积堆叠。并且在布展时,根据现场亲自调试灯光。他将观众观看一张绘画可能影响其经验形成的更多物理条件,纳入到自己需要加以利用和处理的现成材料之中。

展厅关灯后,覆盖在李燎作品上的荧光粉散发出幽光,2015年

在今天的策展中,有的策展人基于对当前艺术系统问题的判断,以委托艺术家创作的方式,在话语层面提出新的问题;有的艺术家策划展览是为了强调艺术家这个群体身份在艺术系统里的位置而进行大范围的艺术家动员和组织。郭鸿蔚则是基于自己创作中所引发的课题,通过展览策划的方式邀请更多的艺术家以创作实现“互动”,表现出许多与以往不同的展览体验。

Once the lights are turned off, the florescent powder, covering Li Liao's piece emit an eerie light, 2015
展览现场,2015年

“当被光穿过”以光作为题眼发起,郭鸿蔚在自己的印象中搜寻和光有关的作品,在这个过程里,更多是对比自己创作中对作品的体验,来感受其他艺术家对作品的把握,所以,尽管是命题作文,他也比较容易回避仅仅依据作品外在形象和视觉符号进行作品挑选的做法;而且在考虑观展体验、调整作品位置的工作中,更容易把握整体展场调度和干扰作品表达之间的尺度。更重要的是,和艺术家讨论作品方案的时候,他更容易在尊重其创作观念的前提下,提出增强作品呈现效果强度的建议。

Installation view, 2015
展览现场,2015年

在展览中,徐文恺(aaajiao)的作品是仿照一个受到磁场干扰下屏幕黑屏画面而制作的录像。而郭鸿蔚原本也有一个作品方案,是将若干黑屏的平板显示器拼接在一起,由此,不同的显示器会因为品牌和型号的差异,而显示出对黑色的不同呈现,通过并置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同一色彩间微妙的差异。于是郭鸿蔚以合作的方式,将自己的作品与徐文恺的作品安排在同一面展墙上。由此让人意识到他在艺术家(实施)/策展人(调度)两种角色之间的灵活切换——既不利用策展人的权力干涉参展艺术家的观念表达,又能产生了更为生动的展出效果。

Work by Zhang Ding and Jiang Pengyi at Gland Space, 2015
展览现场的张鼎作品和蒋鹏奕作品,2015年

而在陈文波的一幅描绘发光吊灯的大型油画旁,郭鸿蔚在与之相距四米左右的展墙上布置了另一件自己的作品——若干小灯紧贴墙面投射出的光影恰好构成了一幅同样体量巨大的图案。然而,这件作品并没有对陈文波的油画构成直接光源,而是通过灯泡的漫射形成了明亮而温和的氛围照向这件作品,又与其画面里通过颜料描绘出的光线效果相得益彰。

Installation view, 2015
展览现场,2015年

蒋鹏奕参加展览的作品是从其原有的摄影系列创作中重新生长出来的。蒋鹏奕原有的摄影作品是将拌入了荧光粉的蜡浇在拍摄物件上,任由微弱的荧光长时间地在胶片上显影,以此在最终的照片中勾勒物件的形态。郭鸿蔚这次则建议他运用同样的工作方法重新创作一件作品,且不必一定用照片的形式呈现。最终,蒋鹏奕在布展结束后,用鼓风机将荧光粉吹散到展场的每个角落,在已安放好的作品顶部形成堆积。而展览开幕后,经过展场里众多发亮的作品长时间照射,荧光粉在关灯时所散发的光芒正好勾勒出这些作品发光的痕迹,使得它们以另一种幽暗的形象浮现出来,凝结为了展厅关闭后的“午夜场”版本;同时,展墙上被观众人影所阻挡的、没有充分吸收光线的荧光粉则相对发暗,恰好涂抹出了观众在展厅活动的痕迹。

这些自然生动而又充满意外效果的展场感受,与作为策展人的艺术家对参展作品从观念到呈现的琢磨、体会密不可分。此次策展实践不仅仅使展览空间更像一个聚集和兼容不同作品的模块,也展现出了艺术家实践中将策展与作品创作共构的又一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