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此的失败:发表在、围绕以及发表于网络的诗歌
2016年09月06日
|在过去的几年里,在艺术与写作领域形成了一股完全抛弃反讽而追求真情实感的风潮。自90年代中期以来,“新真情主义”已成为了文艺界的热词。大卫·福斯特·华莱士的文章《电视与美国小说》点燃了这场文学运动,其中,他将反讽与被动状态之后的时代称为“新文学反叛者”。这些反叛者冒着被指责为“多愁善感、夸张其辞”以及陈词滥调的风险,“以尊重与信仰来对待平凡、老套和过时的美国生活中反映的人类问题及情感”[1],将实践指向了这个令人敬仰,但又极其乌托邦化的目标。
这项风气在2011年Feature Inc画廊的“我不相信一夫一妻制,我爱诗歌”展览中浮出水面。策展人哈德森对他的策展选择毫不避讳,坦白到让人有些尴尬,甚至含有自我吹嘘的成分;他的语调透露出某种自信:“从05年秋天到06年秋天,我去看了心理专家,试图通过正在经历的焦虑发现自己的道路⋯⋯当我们在这个信息时代越走越远时,诗歌逐渐成为一条帮助我们创造平衡的重要道路。”他(的这种说法)模糊地将“直觉”与“感觉”定义为一种先锋性策略。他将“感觉”与“信息时代”设立为对立关系,几乎将诗歌等同于“感觉”。他认为,诗歌可以在我们所处的技术驱动时代的冰冷中创造一种“平衡”。他提议将诗歌作为抵抗华而不实且具有讽刺性的艺术趋势的正途。
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2011年Future画廊“新真诚”展览的新闻稿里,其中,雅克·帕拉索试探性地表示自己的作品是“诚实的终极形态;一把切开‘后反讽’黄油的热刀。(但)也许只是另一种借用的姿态,很快就会被归还。”帕拉索提出,“真诚”最终能够斩断陈旧冰冷、苦涩干涸的网络艺术,以及绘画中也许会成为“新偶然主义”美学。但显然的是,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真诚”或“正宗”的,这些类别的形成有相当多的不确定性。真诚的反面并不是反讽:帕拉索的许多作品,正如今天的网络艺术一样,呈现出对于90年代早期网络与“民间”美学的强烈怀旧情绪(他的博客标题是DawsonsCreek.info)。对我来说,反复提及这种对于早期网络的全面的、客观的怀旧感伤,只不过是介于艺术家与自身意图之间的另一个层次而已。作为观者,我们从玩笑—讽刺主义者的招牌手法——切入。
一些网络艺术采用诗歌和情绪化的内容,区别于以反讽、距离感、光滑和表面效果为主流的信息时代(的艺术)美学。也许,当我们继续在网络商品化、异化、以及疏离化的力量中感到痛苦时,也找到了其积极的一面—它使得我们可以与他人相遇,在网络上,我们可以对自己诚实,或者不诚实。网络中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对我们的情感进行编码,而这些艺术家强调了我们如何通过科技延迟或至少面对自己的情感。
网络诗歌有许多不同的形式,有些没有任何人工痕迹(比如用谷歌聊天窗口之类的录屏“证明”画面没有被调适过)或采用随意的风格(比如在Photoshop里画阴影或涂鸦线条,画面可能还会尝试拍到艺术家的手),另一些则是精心处理过的画面。这些艺术家创作了通常是短小的、假装反讽的、诗意到令人尴尬的图像,以及饱含“真诚”的短诗—在最成功的情况下,后者的存在像是一种情感的小型纪念碑。网恋是什么感觉?网络是如何吸引又限制我们的表达形式的?我们如何必须用表情符号过滤自己的情感?这类艺术中的一些作品将错时性的画面与文字并置在一起,创造出颠覆性的图像。基于文字的数字图像范围极广,无所不包,但一端几乎全部围绕在反讽、幽默和陈腔滥调上,另一端的陈述则或多或少地令人感觉更疏离、真诚、诗意且富有创造力。令人恼火的是,这两种图像往往都是艺术家的创作对象。数码处理过的情绪是试验我们的情感如何被科技过滤的一种方式,不论这些情感真诚与否,也无论是否由艺术家选择将它们做成这般。
2010年九月刊的《Bookforum》中有一篇约书亚·科恩对林韬作品《理查德·耶茨》的评论。他认为在线上曝光自己是作为一个真诚或真心的人的一个方面。“对林这代人,也就是我这代人来说,透明度是新的真诚;我们的许多同僚坚持认为在网络上完全暴露自己是身心健全且具有美感的。匿名性太过90年代—虚拟网名的时代。如今,当开出的唯一药方是后悔,只有彻底的曝光才能使个体获得自由。”[2]一些艺术家相信,对个体的线上身份来说,重要的不仅仅是贴近真实生活,还要呈现出一个更加自由的自我版本。也许到那时,网络不再是一个充满反讽、冷漠和怀旧的藏匿之地,而是在艺术领域中饱含真诚、开放、温暖与人性光芒之行为的场所。
文/索菲亚·蕾比(Sofia Leiby)
译/谢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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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初刊登于《POOL》杂志。
1. 大卫·福斯特·华莱士,《E Unibus Pluram:电视与美国小说》,《当代虚构文学评论》,13:2(1993夏季刊),第192-193页。
2. 约书亚·科恩,《暗箱》,《Bookforum》,2010年九月/十月/十一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