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即公共的
| 2011年10月22日
总会有艺术家从私宅走向广场,从自我走向公众,发表演说、呈现作品,注重艺术的公共性维度。而这并不是一个艺术家代际的话题,就像参加“个人的即 公共的”群展的三位年轻艺术家,他们的创作虽有不同的方向,但对于公共领域的思考却不会因为年纪尚轻就有所回避。
陈轴的录像《儿子,快醒醒,你一直在做梦》造就 了一对各自梦幻的父子。羸弱的儿子的干燥嘴唇蠕动, 仿佛在念咒。镜头切换间,他捏着父亲的头颅,似乎正干预父亲的生命。叙事被不时出现的涡轮状运动的黑白圆圈切断,让观者在真实和臆想间不停进出。病、慢如蜗牛,疱疹在额头鼓起的父亲,嘴角挂着怪笑,在儿子的意念中死了,镜头的自觉摇晃,煞有其事地模仿吊死者的轻微惊悸和挛动。冷光自下而上激射在父亲的 脸上,裤子褪至脚踝,上个世纪中山装式样的蓝黑衣角恰好遮住私处。
录像中也可以看出陈轴拍摄时对置景的重视,无论是色彩还是光线都偏向过分的饱和:灿烂的被褥,褶 皱的向日葵浪;窗帘是丝绒质的暗梅花红。但同时屋宅内也充斥着一种令人警惕的、阴性的生机:肥硕、油绿的植物;林林总总的氯化钠注射液瓶。不知名的水流 积攒在镜框中;地板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摊水—或许儿子也是一摊父亲的身体。但父亲也可能没有死。故事结束的时候,曾经斜躺在白色衣柜角落的儿子,表情 安详,半蜷半蹲紧抱着父亲的腿,像头幼兽。
展览中,郑焕的雕塑装置《消失的河流》则略显抽象。两座模型,其中一具建筑体借鉴了法西斯主义 的建筑理念:巨大构筑物,微小的拱门,建筑体一侧的 斜坡让它与地面的距离拉到极远,看起来高不可攀, 但装置由看似强悍、质地酥脆的石膏体所制。另一个 蜡质的粗糙变体歪斜翻倒—像是对雪白石膏体的策反—甚至不可能再重新竖立起来,未冷却时还被 “踏上一只脚”:“人民的意志”似乎在对冲另一番“意志的胜利”,通过建筑的符号、质地的寓意,将两尊模型的宿命表露无遗。它们都躺在了瘦弱、长条的木栅所搭建出的基座上,显得悬空而危险。
官方媒介的谈话场景总有迤逦的巨幅画卷衬托, 此间,殊异的国体、政体,语言翻译中的“不可传达”, 不同的智力胸襟下的误判和矛盾,已被布置出的“和 谐”气氛包裹。所以,李然营造的《会议的难度》的“对 话”现场也有一幅蓝紫调的漫漫雪山图,但它看上去却是对现实语境中既存的交流障碍的某种隐喻,而空置的沙发,无人的现场以及对话者未曾交汇的目光,无一 不在针对现实语境中所谓“对话”的虚假与空洞。
这种“障”,如同“业障”一般轮回在个体和公共的关系之间,无论是父子的血统伦理,还是“双簧” 般的政治嘴脸,抑或是庙堂上的虚假对话—假想的 “巧舌如簧”不可能变成真正的沟通之途—无疑都在揭示作为“障”的一种先天性与必然性。更深层次来说,“个人的即公共的”其实约等于艺术“本体论” 的自我告白:毕竟艺术家的每一次自我袒露都是对公 众观念的一记皮下注射。 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