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从现实到影像

80年代初,北京“星星美展”、“四月影会”、“无名画会”及第五代导演中的一些艺术青年每到星期天经常聚集到圆明园去玩。1981年3月初,圆明园。摄影:李晓斌

一讨论艺术青年,不少人就泼冷水,其中一些人怀着善意的冷静,忧心浅薄的乐观主义,也有人怀着对现实的不满,怕我们变成某个棋局里的棋子——他们说,在艺术圈,青年在艺术交易与选择体制眼中代表着“经济价值”,正是这种制度决定了青年成功者与青年失败者,让青年太容易陷入被动与惨淡,或有主动者却渐失自主,一不小心更长出了一张不可爱的脸。

话都没错,当事情难以明辨,就需要我们到源头寻求真相。青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当成我们的十全大补剂的呢?青年在中国被大举讨论与推崇,也不过就是近代的事儿。一百多年前,国家命运急转直下,看起来倒也符合逻辑:既然旧的和老的非要改变,当然就要以新的和年轻的为正确。从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到蔡元培、徐元杰的“国家元气 论”、陈独秀时代的“新青年”,一百多年来,中国青年在政治板的行情一路看涨,毛泽东说了一句“世界是你们的”,他们就拥有了摧毁一切的力量以及行使这种力量的权利。

决澜社第一回展览合影。1932年10月9日,上海中华学艺社。 梁锡鸿旧藏。供图:梁雅。

这是最激进的思想催生的最欠考虑的结果。事情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达尔文和赫薛黎解释自然选择的“自然科学”理论被译介到中国,主要被用于宣传“社会”的进化,所以就有了鲁迅式的思想:“我一向是相信进化论的,总以为将来必胜于过去,青年必胜于老人” (《〈三闲集〉序言》) 鲁迅太爱青年了,整个中国文化都是,鲁迅后来倒是意识到了这 种崇拜很有问题,但文化没有,青年总是自觉正确,于是就变得危险,大家的心态都坏了,中国青年终于上了政治涨停板,但付出了巨大代价,“伤痕”来了,失落也来了,然后,新一轮的叛逆开始了。

文艺领域,情况始终好一点,因为文艺总被认为是“非主流”,心态反而不容易坏。一代代的艺术青年都爱扎堆做事,以前,他们搞画社、影社、剧社,现在更时髦,豆瓣小组、沙龙2.0,独立展览/影像/杂志……时代环境未必总是支持青年结社和自主创新,青年活动终究是阶段性的 (青年本就是对人的阶段性描述),但这些阶段性的能量的爆发,无论有无后续力支持,都在文化艺术的宇宙空间留下了它的辐射。

现在,几乎可以说是第一次,青年不仅仅是一句为了大局口号,而是作为一种自发的文化正在诞生。新的青年文化是在消费主义和英特网的背景下诞生的,新的艺术青年也是受着同样的环境的影响。这时候再回头去看以前那些真实或虚构的中国青年 (秋瑾、聂耳、林道静、杨蔷云、崔健),似乎大致明白了一件事:我们从何而来,我们将往哪去。